审判1080P

威尔斯在电影开头（在标题和其他所有内容之前）引用了评论家路易斯·肖韦（LouisChauvet）在《费加罗报》中的以下段落：“从一个相对简单的想法来看，卡夫卡（及其小说）将我们置于一个支离破碎、无序和荒谬的世界。这个想法是这样的：官僚、政府和权力合谋抹杀个人的存在——个人，由于不幸或意外，被他们异化为社会机器中的一个齿轮，被迫逃跑，最终牺牲。”（这段话没有对应的副标题，是我自己尝试从法文原文翻译过来的，可能会有偏差）你不妨把这当成威尔斯本人改编这部小说时遵循的主旋律。试图通过对威尔斯的一些拍摄技巧的分析来观察威尔斯对此评论的表现，并讨论威尔斯的改编与小说本身的一些差异。不可否认，黑白电影与卡夫卡的电影非常契合。小说，尤其是像《审判》这样较长的标题，抛弃色彩给人的感觉是削弱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让这些联系变得更加简单，同时也剪掉了人的很多特征，更适合用于符号化字符。比如《审判》中出现的几个女性形象，除了布尔斯特纳女士的朋友之外，其实重合度很高。唯一稍有不同的是布尔斯特纳女士，在威尔斯的改编中，她的形象也变得与莱妮和宫廷侍从相似。妻子们关系非常亲密：在性和爱情上随意，愿意帮助K（包括格鲁巴赫夫人），并且有身体或道德缺陷（布尔斯特纳的朋友也是瘸子）。从他的职业和K向莱妮展示的照片可以看出，威尔斯在改编时应该重叠了布尔斯特纳小姐和K的情人艾尔莎。另外还有律师，画家，甚至牧师（不过这个角色不应该这么处理，其实牧师应该是一个比较特殊的角色，在我看来，他甚至在这个故事之外还和K有交流，但是原文相当长的K与牧师的对话文本被威尔斯删除了，甚至改编成了K与律师（威尔斯本人）的对话）都在这种黑白效果下弱化了自己的特色，或多或少较少重叠成K个需要帮助然后放弃的对象。这非常符合卡夫卡小说的语法，其情节常常给人一种迷宫般的印象——一团乱麻，让人很难判断他们是否真的在前进。黑白电影的另一个优点是，它适合表达宏大观念给个人带来的窒息和压迫，这得益于黑白本身给人的印象：沉默、压抑、冰冷。威尔斯在影片中还使用了其他手段来达到这种效果，比如大量使用远距离镜头，将人物与巨大的建筑（如法院、教堂、预审法庭的大门）进行对比，或者将人物置于一个室内。极其空旷的外部场景（比如K第一次去接受调查时经过的广场——顺便说一句，威尔斯还补充了很多原著中没有提到的赤裸着胸膛、胸前挂着木牌的被告人）文字。非常像卡夫卡小说《在流放地》。如果放在一起来看，《审判》中的法庭和《在流放地》中的行刑机在表达威尔斯引用的言论方面有一些共同之处。我非常喜欢的改编之一——结局中的K和夜色下的两个刽子手），还有威尔斯最好的深焦镜头（比如01:07:02大学生登场，这里的构图相当不错）监狱里的镣铐，噩梦的到来意味着希望的破灭，大学生虽然只占据了整个画面的一小部分，但他们的中心地位已经暗示着以他们为代表的法庭的无处不在和不可侵犯）。威尔斯在场景的设置上也下了功夫。比如第一幕，房间多而窄（这是很原始的），而大的室内空间却大多挤满了人群，比如预审法庭、剧院、法院办公室等。空间本该带来的开阔感，却变成了满眼的窒息感。再比如，律师的住所高大错综复杂，律师的卧室拆除了许多用来分隔空间的墙壁（暗示其所代表的法院的力量是不可阻挡的、不可阻挡的，委托人无法逃脱它的目光），甚至律师的床也会比委托人站立的平地高出很多。这些都是个人在这些宏大理念面前的渺小和无力的良好表现。另外，黑白电影本身就暗示着：这不是真实的世界，它和现实之间是有距离的（影视作品中经常使用黑白片段来表达记忆和梦想，而威尔斯还直言这部电影是《梦的逻辑》）。给电影带来了自然的奇幻色彩。更好的是，黑白胶片非常适合表演这种具有神奇（甚至致幻）效果的光影艺术。威尔斯在他的电影中大量使用了阴影（比如01:01:42K在律师住所逃跑时，墙上律师的巨大倒影，非常具有象征意义）、镜子（K与莱妮的对话）00:55:16，两个角色在镜子里和镜子外分开，这也暗示着两个人处于不同的境地，不能共存；这个场景也很像塔可夫斯基的《乡愁》，K的一些投影可以这里可以在莱妮身上找到，比如法庭对判决的不尊重态度）、光影（比如K在少女的追逐下在画家的阁楼里奔跑，威尔斯让光线穿过木栅栏，在奔跑的时候形成条纹）K的身体就像囚服一样，并通过减少帧数加快视频速度、快速切换视角、上下晃动镜头、提高声音频率、使用特写镜头等方式，有效地展现了K得知无罪释放不可能后的痛苦与不安，难以保持冷静，被无法逃脱的审判真相所折磨与撕裂，甚至接近疯狂的恐惧。即使是少女，在这种表现手法下，也成为了不可避免的媒介（反映法庭的审查和审判）等表达人物内心的元素。威尔斯在这部电影中对“凝视”的描绘也非常符合我对卡夫卡小说的印象。比如开头被抓的情节，威尔斯几乎全程用长焦镜头仰视跟随K，并用深焦镜头构图（即使在狭小的房间里，法官、K、银行同事、格鲁巴赫等夫人在一个镜头中分为几层），不仅这个镜头在代表观众审视K，镜头中的其他人也在不同的层面审视K。而这些审视包括无辜者对有罪者的审视（一开始的三个同事都看不起K，这里连最矮的同事都看不起K），以及跟随法官对有罪者的审视谁抗拒法官（布洛克连续三场，特写镜头，连坐在床上的布洛克都能俯视K），执法者对被执行者的检查（00:35:43监督者和两个刽子手看下，画家阁楼上的女孩们俯视K被告的窥视），被告对被告的审视（多次出现的法庭阁楼上其他被告对K的目光）可以来自除K被告之外的所有人物K，所以反抗的无力感和被动感，以及朝廷的蔓延，都是在镜头语言中表现出来的。除了画面之外，威尔斯还同时通过声音表达了这种审视，比如00:46:23左右K和叔叔的对话，背景音是大量嘈杂的打字机的噪音（这里当然是主动声，与其说它的来源是打字机，不如说是它）就是K办公室的人），每次K和叔叔说话的时候，打字机的噪音都会减弱一定程度，仿佛是周围所有人为了偷听他们的谈话而做出的默契举动，更让人不寒而栗而不是直接用镜头来表现K的审视。不过，小说中其实还有其他的目光描述，比如K在办公室的窗户里看着下面的广场的多重描述，以及K的注视的人。K在房子顶楼看到的张开双臂象征着行刑前的救援和帮助，但在《威尔斯》改编中并没有出现，这里所有的目光都忠于个体被法庭排挤和物化的表达。这种改编，尤其是省略了张开双臂的男人，在一定程度上偏离了卡夫卡小说本身的复杂主题。K变成了一个非常纯粹的反叛者形象，威尔斯甚至在电影的最后加入了K捡起炸药扔出去的场景。在我看来，这其实是与原文的发展背道而驰的。K在教堂里与神父的漫长而疲惫的讨论，成为了对电影中律师的有力反驳。“谎言已经成为世界秩序的基石”这句话原本是K无法思考时的敷衍借口。电影中，安东尼·博金斯的形象甚至被抬高，他在令人窒息的光芒下发表演讲，让人感觉K找到了矛盾的根源，找到了真正的反抗对象和反抗方式。我不太同意对威尔斯的这种改编。这样的设计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冲突，强行推动了电影的高潮，尤其是电影削弱了小说中K的理性思维能力的刻画（大量的对话文本和K逻辑严密的心理活动）变得更加弱化。突然的。刚刚逃出画家阁楼的K，不能再沉溺于自己的悲剧之中，在这里实现了自己的顿悟。借助律师的话，他可以指出，不是社会让他成为了受害者，而是整个社会都成了受害者（“你不是这个社会的受害者吗？”“我是一个受害者”）社会成员”），直接指出用“疯狂”、“荒谬”的粗略归因是无效的，问题不在于世界的损失（lost），并明确将矛头指向法庭：法庭就是让所有人相信整个世界都疯了（把被压榨的个体合理化，隐瞒法庭的罪责：其实是法庭和它背后的庞大机器让人丧失了良心，也叫异化）这一刻，仿佛法律之门渗出的神圣光芒就在K的身后，K甚至冷静地分析道，他输了，律师输了，整个世界都输给了不讲道理的法庭，但这并不意味着世界都疯狂了，K的叛逆精神在这一刻熠熠生辉，他似乎成为了一个洞察命运后慷慨赴死接受悲剧的勇敢者形象。但实际上，在原著中，我们感受到的更多是K在反抗时徒劳无功地寻找目标，在法庭的鞭打和吼叫下逐渐将目光局限在低级法庭上，使得连反抗都变得毫无意义。本身就显得无力而可怜的百变。对于卡夫卡小说中的一个角色来说，意识到疏远，然后猛烈反抗，这本身就很奇怪。鉴于卡夫卡在小说中一贯的自我投射，他很少要求书中的人物指出真相，然后大声批评，比如《饥饿艺术家》中的表演者，卡夫卡只是用一些悲情来表达。说“没有你喜欢的食物”并让它死去。又如《判决》的年轻商人，在父亲的命令下，冲到河里投河自尽。在躺在床上“牙齿全掉了”的父亲面前，他也显得那么渺小、可怜。总之，这些人物在很大程度上投射了卡夫卡本人，因此他们反抗中的悲剧性无力感在人物诞生之前就已经注定了——卡夫卡正在书写他自己。因此，在我看来，电影结尾的安东尼形象已经跳出了小说中的K，成为了威尔斯自己创造的人物。电影中，威尔斯赋予了这个形象不该有的力量和洞察力，这固然有利于表达主题，但某种程度上却是对卡夫卡文本的背叛。当然，作为电影改编，这样的结局体现了导演自身的思考和野心，在观众看来也显得多了一份温情，少了一份绝望。但这不禁让人想起神父的话：“故事的文字本身就是结论性的，不同的意见往往只是文字的绝望表达。“在某个地方，卡夫卡似乎就这样把我带回了迷宫。最后，独立于上一篇文章，我想简单欣赏一下电影开头精心打造的《在法的门前》短片。鉴于此寓言本身就处于原著中的位置，将其放置在这里是一个巧妙的举动，首先这个寓言就足以影射整个故事，对于熟悉原作的观众来说，虽然这样的设计大胆，其实是忠于小说本身的，所以威尔斯对自己理解小说的自信，从他大胆的创作中就可以看出。平衡了电影本身的晦涩难懂，威尔斯本人讲述了这个寓言之后，还直接指出“小说的逻辑就是梦的逻辑”，所以寓言本身的奇幻自然就流入到了电影中，得到了处理从影片的结构上来说相当精美，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最后，这个寓言在形式和内容上。两者都可以独立于小说而存在（卡夫卡本人提出将其作为短篇小说），因此如何在电影中讲述这个寓言实际上是改编时要面临的一大问题。如果仍然用普通镜头拍摄这一段，就会削弱寓言本身的独立性；如果还是以插曲的方式在教堂里放映，场景转换就会成为一个大问题，而这个场景就会插入到快节奏电影的后期。寓言其实也可以显得突兀，影响整部影片的进展。因此，这个故事以幻灯片的形式被孤立出来，独立放置在影片的开头。我认为这是威尔斯本人改编时的精彩创造。这部短片的完成度也相当高，细节处理得也很用心。短片的最后，当乡下人即将死去时，墙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它的角和耳朵的形状来看，它可能是魔鬼的形象。这与关门那一刻背景中响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铃声非常令人浮想联翩：门后真的有神圣的法则吗？我们不得而知，但至少，在威尔斯的光影下，国人对法律的追求只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