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远行第06集

谢谢大家的关注，也非常感谢这么多人的支持。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也录制了一些镜头外的故事，在这里跟大家分享一下。

节目即将开始的时候，我翻了翻手机上的相册。记得去年4月23日，在广州中山肿瘤医院附近的东风东路拍了一个短视频。

那天快半夜了，我去买饮料。这大概是广州最宜人的季节了：盛夏尚未到来，只有中午有微热。潮湿，但还没有达到令人窒息的程度。偶尔吹来一阵微风，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

几个小时前，夜幕刚刚降临，一片半空旷的高地上。右边开着一家小杂货店，门口散落着几张低矮的塑料凳子，很容易就装满了日常的烟花。正前方的台阶上，两道身影缓缓出现。年长的矮了半个头，但走得很稳。少女身材高瘦，留着一头短发，半靠在她的身上。他身上的浅蓝色衬衫随着手臂的摆动而飘忽不定，就像镜头中落下尖端的树叶。两个人由远及近，缓缓移出了画面。这是第一集的最后一个镜头。

这对母女就是本系列的拍摄对象之一——刚从德国回来的倩仪和一路陪伴他的妈妈。明天一早，他们将进入医院准备手术，并全程隔离。自从被诊断出胃腺癌一年半以来，这是倩仪面临的最大的手术治疗。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我们帮忙把收拾好的行李搬到医院。黑色24寸行李箱，因挤压而略有变形。倩仪背着深蓝色的背包。杂货装在带有细蓝白条纹的行李袋中。一个月前离开德国莱比锡，经法兰克福到上海，短暂停留，到广州，回到深圳，再回到广州。这些事情在家庭中来来回回。

倩仪的人生梦想之旅原本并不是计划就这样转身回去的。她痴迷于天文学，高中时她就追逐过“星星”——“旅行者一号”，一颗距离我们已经超过200亿公里的太空探测器。她去了德国，从本科开始重新学习理论物理。她热爱音乐，“白天做学业，晚上唱歌”是最理想的生活。回国后，我想过在深圳组建一支爵士乐队。

一天下午，她一边做指甲，一边疯狂抱怨现在的流行音乐没有灵魂，她的歌声太做作。反过来，她总是用她独特的声音和流经她身体的自由征服世界各地的观众。

当然，也有刻意的操作：比如总是忘记第三句或第四句的单词，幽默地调整气氛；比如花了一个下午选歌，纠结到出门前；歌曲列表；比如一些精选的生活歌曲。

其中之一是《Crazy About You》，她打算把它留到婚礼上。在“树林或大海”，篝火旁，吃吃喝喝，一起看星星，唱歌跳舞，直到大家入睡。我第一次听到它：“有一天你会想要我，而我会离你很远，然后你会后悔的，宝贝。你像你一样对待我。（有一天你会再次想起我，抱歉宝贝，到那时我们就已经分开了，请省去你的歉意。）”谁会为婚礼选择这样的歌曲呢？但她会的。

这首歌是在电影最后部分剪掉的。在《星露谷物语》的游戏世界中，“他”是一个“有心的男人”，结过8次婚，有两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在病房刚放下行李，就被急匆匆的护士哄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告别。术前准备、手术，再加上术后治疗，她至少要在病房待半个多月。我怕她无聊，所以之前就送了她一盒乐高。

住院第二天，她发了一条微信。床脚的矮木凳上放着一枚巨大的火箭。她组装了1900多个零件。随后出现了一个表情符号，一只猫捶着胸口自豪地说：“是我！”

太棒了。

那个乐高盒子是土星五号运载火箭。它数十次搭载阿波罗登月舱，六次将人类送上月球。每次行程都是380,000公里。这些奇迹激励了一代又一代人。

还有我们最后一起的短途旅行：从民宿到医院，距离不到1000米，步行不到15分钟。但对于她来说，能够拿回更大的奇迹是值得的。

先说说视频吧。午夜的路灯下，有蝉在挣扎着，一点一点地蜕壳，这是广州最宜人的季节。

粗略检查了一下，发现蝉的幼虫在地里冬眠三到五年，有的甚至长达十年。一旦它们走出地面，重见光明，蜕壳，长出翅膀，歌唱并许诺盛夏的到来，当它们生机勃勃的时候，它们的生命就只剩下半个多月了。

如果这样残酷的短暂降临到你我身上，压缩、截断漫长的人生旅程，我们将如何面对？

巧合的是，我们在法国的拍摄也是从类似的场景开始的。董永胜晚上回家，路上捡到一只独角兽。他在网上查找资料，半夜独自叹息道：“这是整个陆地压力最强的虫子，是它身体的850倍，比大象还大。”......我觉得它看起来像我。”

就在那时，他的生命被缩短了。经过几年的努力，巴黎的旅行社已颇具知名度，业务进展顺利，收入不断增加。20月初，疫情席卷全国，旅游业陷入动荡。

接下来的一年里，大浪接二连三地向我袭来。先从峰顶打到谷底，缝隙中就会出现一丝光芒。只是挣扎，转眼间天又黑了。疫情来来去去，来来去去。如此坎坷，他的故事也一路跌跌撞撞，从头到尾，很像我们很多人这两年的经历。

这个故事模板也适用于我们。2020年底开机拍摄，国内疫情稍有好转，国外却到了血雨腥风的时候了。

趁着春节期间发出的征集爆料，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关注。背景里的人的名字一个接一个的跳动，几十个、几百个、几百个。有的人滔滔不绝，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倾诉出国留学的困难。结论是“谢谢你听我说话”。有的似乎是来报平安，说明情绪稳定，一切都好。有些人正在寻找工作，希望能够兼职拍摄，并附上他们个人作品的链接。有一个故事特别跌宕起伏，让人激动不已，但最后却是一句话：这是我的剧本，我要送稿。最难琢磨的是那些惜言如金的朋友。瑞典人士：“这很难说，但我们可以谈谈。”来自法国尼斯：“我已经辍学，回到中国在一家大工厂工作。”来自西班牙巴塞罗那：“异地恋一年了，嘿嘿。”来自美国：《我在纽约地铁脱口秀》...

这些线索复杂又琐碎，同时也唤起了某种好奇心。同事加微信，发邮件预约电话。有时有希望，但大多数都失败了。即使有一些线索，隔着几片大洋，那些空灵的信息也无法形成具体的感觉。

接着是规模稍大的试拍，一轮又一轮的沟通，最终把清单缩小到我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但麻烦仍在继续。

纪录片拍摄对摄影的要求很高。需要有非常稳定的基本功，才能应对不断变化的场景。海外的中国摄影师很少从事这样的工作。

我们开始编写摄影手册，从技术规格到故事板参考。我在办公室遇到了我们的导演蒲雷，他给《美国摄影》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详细介绍了一切。西维一一截图和注释，还有好几大页的文档。全景拍摄满红框，并注明：拍摄不成组，下次重拍。下午或者晚上，刘义总是窝在大厅的沙发上。巴黎的摄影可能才刚刚苏醒。我没听过她和摄影师具体聊了什么，但电话很长。后来在法国的拍摄变得更加顺利、更好。

技术缺陷总是可以修复的，但人为的不确定性会多次导致射击停止。十多个拍摄对象中，导演组真正见面的，只有未来回国的倩仪和朱晓敏，其他人都是网友。

事件以及如何确定节点？遗漏、遗漏是经常发生的。如何捕捉微妙的情绪？我们可能连这种感觉都感受不到，又谈何捕捉它呢？又如何在漫长的拍摄周期中建立并维持相互信任？

我们经常调侃自己，这就像一段破碎的爱情：关系还没有确定，分手的信号就已经频繁闪现。

有一天凌晨四点，我接了一个电话。来自莱比锡的摄影师姜丁老师沮丧地说，他不知道如何继续拍摄。那几天，倩仪一家人希望与失望交织在一起，每个人都被情绪包围。我跟他东聊西聊，笨拙地劝他别想太多，喝点水，早点睡觉，但显然没有什么作用。

主角也时不时消失。法国的微信经常迟到一整天。这一天，董事们如坐针毡。来自蒙大拿州的嘉凯跑到半山腰扎营，差点就消失了。来自纽约的邢希轩就是那个在地铁站做脱口秀的女孩。她沟通热情，但生活却混乱无序。

她要准备自己的戏，中途却遇到了很多阻碍。平时很疯狂，但那天他在镜头前大声哭泣，质疑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摄影师是GaryLi，今年快40岁了。哥哥与其说是客人，不如说是客人。他讲述了他来美国时的经历。他先是在纽约混帮派，前途并不光明。我想过学做饭，然后就去学摄影。三十岁时，我和几个朋友创办了一家婚庆公司。前三年，公司入不敷出，几乎破产，但第四年突然爆发，业务达到了现在的水平。“我来自这里。”他说：“别想了！把头蒙起来就行。”小女孩眼里含着泪水点点头。“信心确实很重要，”他补充道。

第二天，江鼎依然带着机器来到倩仪家，奋力继续拍摄。他也用同样的方式劝说倩仪：“会好的，你要有信心。”我认为这主要是为了他和我们。

前两天看到这些对话，心里还是紧张的。过去的一年，我们就是断断续续地度过的。从无助、疑惑，到崩溃，到修复，一点一滴完成这个系列的拼图——虽然还有那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如果你问到底是什么让这一切成为可能，答案自然会包括那些远方未曾谋面的朋友。

感谢表格中愿意接受我们打扰的人。感谢那些如此坦诚和热血的主角们，他们敞开了自己的生活，展现了他们的悲伤和恐惧，用更丰富的生活压垮了他们。感谢那些不断受到我们压力，却默默负重前行，以善意赢得信任的摄影师们。

虽然我们占据了导演的名字，但在这段旅程中，故事首先属于远方的他们。

当然也属于不能见面的你：屏幕的另一边，每一位如此热情、慷慨支持、拥抱善意的观众。

影片的名字一波三折，最终制片人阿栗选择了这个符合大家意愿的《一次远行》。

我们当然想强化它的观点。在如此与世隔绝的环境下到海外几十个国家拍摄，本身就是疯狂的事情。请问你出国多久了？你知道现在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吗？拉伸的时空、异国的风光、曼妙的遐想……足以刺激我们的神经。

但故事越发展，我们就越怀疑。这些地理距离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它们更像是背景板，为我们点亮霓虹灯，吸引注意力，让这些凡人的故事被看到。

所以越往后，关于“留学”的故事就越少。名校尖子生、陌生的专业、丰富或乏味、沉重或自由的校园生活……这些标签符号已逐渐从拍摄中消失，只剩下个性独特的人。就像微信的开屏，他们独自面对巨大的时空，标记长途旅行的方向，然后独自前行。

这趟旅程，是关于无常人生中拥抱的诗意，是关于隐忍的爱与被爱，是关于狂野的理想如何不被现实打倒，是关于被打倒后如何重新开始，是关于我们对未知之地最原始的热爱。好奇心，对故土、对家人最简单的怀念。它们与留学无关，而是与我们每个人有关。

我们大多数人都像他们一样。人生不一定会遇到多大的惊涛骇浪，偶尔有坎坷，也是自觉惊心动魄的。生命被压缩、被拉长、被缩短、被匆忙。期间，喜悦与泪水交织，妥协与挣扎交替。不安的一夜过后，我假装平静地面对第二天正常的早晨，如此等等。然而，和他们一样，我们谁也不会轻易停下来。

这可能是我们每个人的旅程：勇敢而坚定，证明生命不仅仅是从摇篮到坟墓的漫长而没有灵魂的跋涉。

几周前，真正的战争残酷地来临，疫情和隔离再次显得疯狂，无端灾难突然降临，世界正张牙舞爪地从我们身边掠过。当下，时代的巨浪对个人来说越来越不可抗拒。如果你感到犹豫，就会感觉自己被乌云包围。如果你愿意，你或许可以暂时抛开那些争吵，放下那些焦虑，回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中，从这些小故事中获得一些理解和安慰。